寧海歌無奈地將青年擁入懷中, 盡力不去看誘人的景色。可是這不是明智的舉動。因為手下的觸感，綿軟而嫩滑，就好似觸及了雲朵中的湖泊, 溫涼卻舍不得放手。

寧海歌張唇低啞地喟嘆：“長樂, 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嗎？”

“寧寧？”長樂溫順地趴在他懷裏，迷惑不解, “你, 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嗎？”

可是剛才的表現, 明顯是喜歡的吧。

不然不會目光都無法從他身上移開。

寧海歌微微推開長樂, 註視著他那幹凈純澈的碧海藍天般的剪瞳, 就是因為太透徹，太懵懂，他才知道這個人，他的精靈，是沒有其他心思的。

對方只是單純的，換上了這個裝扮，甚至不是一種引誘。

男人的唇齒間溢出一絲憐愛和無可奈何的意味：“長樂，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麽嗎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不意外青年的默然, 寧海歌珍惜地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：“乖, 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……至少, 在你愛上我之前。”

長樂於他, 不僅是光明，不只是救贖。

還是——

哪怕傷痕累累也想護得周全的心上花。

就算再垂涎，再喜愛, 也不會去主動引誘，不願對方被自己拉入深淵。

最後宛如喃語的輕嘆落在長樂耳邊，他睫毛一顫，看見對面那個他睜眼後第一個見到的人，珍視又疏淡的目光。

男人暫時離開了別墅，給他一個思考的時間。

小兔子長樂迷茫地坐在床邊，看著涼了的粥。

自己，愛寧寧嗎？

……他不知道。

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寧寧，一個明明有著黑色|氣息卻在看著他時像看著希望凝聚成的晨曦一般的男人。

以前的記憶他不記得了。現在的所有所有，都是那一個人的影子。

可是……

“長樂，我下午會去清理一下公寓還沒有收拾完的東西，晚上可能晚點回來。”那邊嘶啞卻輕柔的男聲這麽說著，長樂失落地應了聲，掛了電話。

公寓那邊離別墅挺遠的，不知道寧寧趕不趕得上晚飯。

總覺得寧海歌匆忙去收拾東西不過是個借口，肯定是自己今天早上的舉動讓他覺得不太好，才暫時離開了，一整天都沒有回來。

長樂做好晚飯，在沙發上等了寧海歌整整一晚。可是等他睡著了，那個人也沒有回來。

清透的雙眸黯淡下來，長樂看著空蕩蕩顯得格外巨大的房子，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。平常……總是和寧寧在一起的。

看寧寧寫歌，聽寧寧彈吉他，然後窩在寧寧懷裏畫畫……這些，沒有寧寧，好像都做不了。

長樂呆坐了一會兒，精神懨懨，不想做早飯，去樓下買早餐吃。

早餐店裏面的電視機正播報著晨間新聞。

【昨晚七點十分，N姓藝人遭到其他藝人的瘋狂粉絲圍堵，為了躲避粉絲，該藝人匆忙間跑至十字路口，被一輛卡車撞傷，被緊急送往醫院。目前肇事者已被逮捕，但卡車司機拒絕賠償，稱該藝人違反交通規則沒有走人行道，責任不在……】

新聞裏面顯示的動蕩的臨時拍攝的視頻，將一切起因經過記錄下來。

“你的包子？”老板娘見眼前帶著口罩和連帽衫的青年遲遲不出聲，喚了一聲，“小夥子？你的包子！”

那個青年渾身一顫，終於有了反應，卻不是接過包子，而是反身往外跑，倉皇又踉蹌。

老板娘怎麽喚也喚不住，以為他有急事，只好先將包子放入蒸籠中。

長樂跑了很長一段路，突然想起來自己不知道是哪家醫院，拿出手機，瘋狂的撥打寧海歌的電話，眼中的淚水已是盈眶而出。

他的手機中只有寧海歌的電話，撥了好幾次，才被接通。

那邊的人還沒出聲，長樂已經慌張地開口：“寧寧，寧寧！你沒事吧！不要嚇我，我看見新聞了……那個不是你對吧！是其他人對不對！！你出聲啊，別嚇我，別不出聲……別不說話啊……”尾音已經帶上了一絲顫抖，對面的沈默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
“長樂……”那邊終於出聲，一個算不上陌生卻也絕對不熟悉的嗓音，“我是寧海歌的經紀人，高厲。”

“我，我知道你！寧寧和我說過的，”長樂帶著幾分期盼地問道，“寧寧他沒事對不對？”

他沒受傷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……

“如果說是你看見的新聞，那的確是寧海歌……”高厲還沒說完，耳邊的手機話筒就傳出細微地輕小的幾乎聽不見的哽咽抽氣聲，就仿佛只是被驚動的蝴蝶，還沒做好準備，翩翩扇動了一下翅膀，而後再無聲息，仿若一個錯覺。

但高厲知道那不是，他也不能當做是錯覺。

於是他只能安慰著：“他沒事，雖然出了車禍，但是並不嚴重，真的……算了，你來醫院吧，xxx醫院xxx科……”

那邊安靜聽著，掛斷前，低聲說了句“謝謝”。

高厲看著手中寧海歌的手機，眉頭微擰。話說，是不是自己的口氣太過冷厲，總覺得長樂好像誤會了什麽……寧海歌他，是真的沒什麽事啊。

他推門走近病房，有些驚訝：“你醒了？”

寧海歌扶著腦袋神色恍惚一瞬，長眸立刻變得銳利，直直射到進來的高厲身上，神色又有幾分恍惚，似乎再透過他看向其他什麽。隨之他想起來自己昏迷前發生一切，臉色大變，就要掀開被子離開。

高厲連忙阻止：“你幹什麽呢！剛醒就要下床！”

寧海歌死死抓著他的手臂，眼中彌漫上一絲猩紅，像是惡魔的盯梢，讓高厲的心魂戰栗一瞬，嘶啞粗糲的嗓音帶著深深急切和寒意：“長樂呢？長樂呢！！”

高厲不明白寧海歌為什麽是這個表現，出事的是他又不是長樂，見男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瘋魔的樣子，他還是開口說道：“長樂現在應該在往這邊趕過來，你過一會兒就能見到他，別激動。”

見寧海歌似乎有點冷靜了，高厲松了口氣，為了緩和氣氛，他難得調侃道：“說起來你這次真的是好運，被那輛大卡車一撞，都飛出去了，居然只是輕微腦震蕩！別的處了小擦傷什麽都沒有，醫生都不可置信，我看他盯著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奇跡。”

被車撞飛？

寧海歌的面色驟然變得蒼白，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紗布。

這種好運，為什麽不發生在長樂身上？

長樂叫了輛車，開往醫院。

車上已經有一個乘客，不過見他有急事，很寬容地先按照他的路線走。

長樂十分感激，道謝後看著窗外飛速退後的街道景色，眼神空茫。

旁邊一道好聽的聲音帶著幾分猶豫和壓制的驚慌：“你，你怎麽……哭了？”

長樂眨了眨眼，伸手摸到一片溫熱，才發現自己真的哭了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青年伸出手擦著眼淚，很想快點止住它，可是越擦越多，最後他的雙手和臉頰上已經都是淚水的痕跡，“對不起。”

總是擦不幹的眼淚讓青年猛然崩潰，拉下憋悶的口罩，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撐著額頭，陰影中看不清的表情，只能看見不停滾落濕染領口的淚珠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“都是我的錯，都是我的錯……”

如果不是他做了那樣的事，寧寧就不會一整天不回來，就不會想到去公寓整理東西，就不會被瘋狂粉絲圍堵，就不會被車撞……都是他的錯……

旁邊伸出手帕的那只手僵住了。

“如果不是因為我，他就不會進醫院……”青年沒有哭出聲，只是抽著氣喘息，像是下一刻就要再也無法呼吸，甚至連這種抽氣喘息聲也是極為微弱的，不願打擾旁邊的人。

旁邊的乘客垂下漂亮的桃花眼：“你很喜歡他嗎？”

“喜歡……不，我不喜歡他……”

青年無聲的張唇，沒有說出的字眼被旁邊的人看得分明。

我愛他。

只是這愛他怕來得太晚太晚……為什麽人總是，在要失去的時候才看明白呢？

如果他出事，我該怎麽辦呢？

我又該怎麽活下去呢……一天都離不開他的我。

醫院到了，司機看著匆匆下車的青年，低聲詢問後面的人：“少爺，要回去嗎？”

“……回去吧。”

……

在車上，他說了三句對不起，大概只有一句是給自己的。

而自己，直到今天，才發現做錯了。

如果說，將寧海歌打入地獄換來的只會是那個人的悲傷的淚水。

那麽……算了。

****

長樂跑到住院樓，有人比他還要著急。

寧海歌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，眼中的光芒變成了湖泊上隨著水波蕩漾的紋路，像是看見了自己幾乎不敢奢望的事，似乎僵硬地不敢邁出一步，生怕打碎那種虛幻。

但事實上，他迫不及待地，將撲入自己懷中的青年緊緊摟住，恨不得將其摟入自己的骨血中，再也不分開。

他再也不要放開他，不要離開他。

長樂捧住寧海歌的臉，哭紅了的眼眶一眨也不眨看著他，確認他真的沒事後，擡起頭吻住他的唇，緊緊貼合，全然忘了周身的環境。

“寧寧，我愛你，我愛你……”

寧海歌眸中驀然掀起狂喜，他不顧一切地伸舌長驅直入，用盡力氣去掠奪青年的津液和呼吸。

上一世，我失去了你，這一次，我不會再浪費和你的一分一秒，一點一滴。

歌王如何，聲音如何，地位如何，都不重要。

只要你好好活著，只要我還能感受到你的呼吸——

就足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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